温商和潮商“同宗同源” 海丝路上期盼一起“潮”

       温州网-《温州晚报》讯  一条海丝路，帆影两千年。漫漫海上丝绸之路，一直活跃着温商、潮商两大商帮，他们不畏千辛万苦，跨越山海，追逐财富，创造了“有温州人的地方就有市场，有太阳照到的地方就有温州人”“有潮水的地方就有潮汕人，有钱赚的地方就有潮商”等传奇故事。近日，记者在广东潮州砚峰书院，与潮州市潮州文化研究中心邀请的泰国正大集团副总裁、潮州砚峰书院山长李闻海，韩山师范学院教授石中坚，韩山师范学院潮学专家李坚、石恩宇，潮州市社会科学联合会专家陈玉明，中山大学岭南学院教授储小平，暨南大学博士崔婷等，就潮商、温商和海丝路上的文化经贸交流等潮学专家、企业家进行对话、讨论。

        率先回祖国投资　为当年老师买房

        记者：商界、学界等都认为，温商、潮商有许多惊人的相似之处，像对孪生兄弟。你们是怎么看温商、潮商两大商帮?

        李闻海：潮商,指的是说潮汕方言的商业人群，发源地为广东潮汕地区，是一支具有海洋性格、海洋文化的华人商帮。我有幸在潮州人创立的世界500强企业工作，接触了许多优秀的潮商企业领袖。先听我讲几个小故事，你会发现有关潮商特点的几个关键词。

        感恩，是潮商重要的品质。1979年，潮商掌控的正大集团，拿出1500万美元，率先回祖国投资，在深圳拿到了0001号批文，成为改革开放后第一家来中国投资的外资企业。对于正大集团董事长谢国民先生的这一决定，当时企业内部是一片反对声，因为当时的中国物资极度匮乏，基础设施落后。但谢先生坚定地说：“这是我的家乡，这是我的祖国，就算这笔钱亏了也没事。”

        还有，谢先生每次回到家乡都必登门看望读小学时的班主任陈诗馥，第一次去时看到老师与家人挤在一个只有六七平方米的小房间里时，就先把他在家乡的老房子给了老师暂作住所，再为老师购置了新房子，每月寄去8000元生活费。有一次老师不经意地说道：“算起来国民已经5年没有回来了。”这话一传到了谢先生耳朵里，谢先生就马上踏上回乡的旅程。

        两商帮同追求　视诚信为生命

        李闻海：诚信，是潮商做人准则。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李嘉诚先生在香港做塑料花生意，但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在每一箱塑料花里都会多放一两支，美国最大供应商问李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时，李嘉诚先生回答：“我怕我的伙计不小心少放了，让你吃亏。”美国供应商听完觉得这个人特别，考察后决定借500万美金给李先生翻新工厂。但李先生却不同意，因为工厂的价值远远没有500万美金，美国供应商被李嘉诚先生的真诚打动，执意要借他钱，李先生就许下承诺：“那我就把我的生命压在里面，开个远期的信用证，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做下去！”就这样，凭借着自己诚信的品质，李嘉诚成为世界塑料花大王。

        许多普通潮商也是视诚信为生命，1997年，潮商林良旭父亲因生意经营不善，留下了巨额债务。林良旭坚持“父债子还”，离乡背井，打工创业。2007年9月，林良旭回到家乡，向乡亲发布还债告示。拿出打工创业的全部积蓄，还清了106位债权人的110多万元的欠款。

        记者：温商、温州人和潮商、潮州人一样，身上都拥有感恩、诚信等优秀文化传统。温州正泰集团董事长南存辉在每年“教师节”总会派人到自己曾就读的小学和班主任张慧芳家慰问。老师身患重病后，南存辉亲自将其安排到上海的医院治疗。后来捐款为母校兴建电教室，并以老师的名字命名。

        在正泰创业初期，南存辉曾聘请了上海退休工程师宋佩良等帮助研发产品，南存辉后来每次到上海，都要去看望宋佩良，其中有一年探望了13次。

        并且，潮州有“父债子还”的林良旭，温州也有“子债父还”的诚信老爹吴乃宜。

        别人看到苍蝇　潮商发现财富

        李闻海：无域，是潮商的另一个特质。大商无域，只要你看得足够准、足够远，放眼天下都是可以赚钱的生意。正大集团创始人谢易初有一回在马来西亚出差，路边有个卖木瓜的摊位，周围恶臭难忍，人一靠近就有一大堆苍蝇“轰”一声飞起来，光顾者寥寥，但在善于观察的谢先生看来，正是因为这木瓜糖分充足，才会吸引那么多苍蝇，所以他判断木瓜一定很好吃，一吃果不其然。他就用塑料桶收集这种木瓜籽，晒干后运回泰国，包装成“正大庄”品牌高价卖出，世界种子大王的传奇由此诞生。

        当然，潮商还有喜欢抱团发展等特点，和温商一样会将商业资源提供给亲戚或同乡，共同进军看好的产业，争取更大优势地位，还慷慨地帮助同乡解决难题。2017年春节时候，在潮州的联谊会上，有一个人说有一批货物在迪拜被扣下，跟当地人又很难沟通。这时有人提醒，那里有没有潮州商会？他说有，就打了个电话，结果一个小时就搞掂了。

        潮人社团现在遍布全球。据不完全统计，在泰国的潮汕社团超过1000个，在马来西亚的超过100个，在新加坡的约有60个，在欧美和澳大利亚的共有40多个，在中国香港的有100多个。世界潮团联谊年会，每两年举办一次，参会人士的档次属于“顶流”。

        在我国商帮中，只有潮商、温商这两大商帮被称为“东方犹太人”。我曾探求这种说法的出处，最后请正大集团一位高管同事在哈佛大学图书馆查到了出处，泰国拉玛六世王著的《东方犹太人》一书写到：潮汕人是东方犹太人，善于经营，四处漂泊谋生……与犹太人的历史一样。潮商学里面也由此而产生了一个研究方向，即是犹太商人与潮籍商人的比较，希望有更多学者投入到这一项研究中。

        地理资源相似　族群同宗同源

        记者：优秀温商的眼光也非常准、狠、远，温州商会也遍布世界各地，温商、潮商为何有许多相同的特质呢?

        李闻海：温州人、潮州人从一定角度来看，实际上是“同宗同源”，族群品性相似。历史上中原战争频繁，先后出现了西晋永嘉之乱、唐朝安史之乱、北宋靖康之乱等，中原各阶层人士特别是社会精英举家逃难，到福建泉州后，分两个方向往温州、潮州继续迁移发展。在宋元年间，迁入潮州的中原人口更是达到高峰。据文献记载，潮州人中约90%是中原汉族移民。

        更重要的是，人类的文化类型是由生产方式决定的，而生产方式则是依托地理环境而选择的。潮汕依山面海，气候宜人，人口增长非常之快，但可耕土地较少，和温州一样都是“七山二水一分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有这么一个统计，人均耕地面积低于0.8亩的时候就到了生存警戒线，但潮州、温州人均可耕面积只有0.3亩。怎么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只能向外发展，为了获得更大的生存空间，不得不出海谋生，在海丝路上，想尽千方百计，吃尽千辛万苦，把生意做到全世界。

        潮商、温商的文化基因和族群品性十分相似，都擅于经商，勇于开拓，敢于拼搏，团结诚信。

        海丝路上频交往　文化理念多认同

        李坚：早在宋代，海丝之路就成为温州、潮州两地政治、文化、经贸紧密交流的纽带，也带动了潮商、温商形成更多的“共性”。温商、潮商既受海洋文化熏陶,又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据清乾隆《潮州府志·职官志》、饶宗颐《潮州志》等记载，宋代到潮州担任知州、通判的温州籍主要领导就有8人。他们推动了经贸往来，带动了温州南戏等文化传播。潮州人也认同温州人和温州文化，海外潮商还祭拜元代海丝之路的重要人物、温州人周达观，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表明潮商的文化认同。

        另据明嘉靖《潮州府志》记载，郭春震在嘉靖二十四年担任潮州知府期间，调查了当时潮州的柘林港，发现了温州民间商团在这个明代潮州的最大港口，与当地商人“载鱼米互相贸易”，潮州地方大族为他们提供向导和庇护，对付当时官府的海禁政策。潮商、温商在贸易中求同存异，也会形成更多的“共性”。

        石恩宇：瓷器是潮州海丝贸易中主要的商品。我们在考古中发现，潮州曾生产大量青釉瓷，无论从釉色上观察，还是器型上看，都与浙江瓯江一带龙泉窑系生产的青瓷极为相似。比如，双鱼洗是龙泉窑的代表器，而潮州就在本地宋、元窑址中发现大量的青釉双鱼洗瓷片。此外，潮州建于唐高宗年间的窑址，曾出土一件青釉点褐彩直口盆，这是潮州窑发现的有加彩装饰工艺的最早彩瓷器。有研究认为，其点褐彩装饰是受浙江瓯窑、越窑等启发，并在其基础上传承发展。这些都说明潮州早在唐宋时期就与浙江温州、丽水有一定深度的文化、工贸往来。

        记者：宋代潮州的温州籍“一把手”徐定，是宋绍兴二十一年进士,他还培养了一个大名鼎鼎的儿子，被誉为永嘉四灵之一的徐玑。这样的“一把手”和文化世家对潮州、潮商的影响是不容小觑的。海丝路上，交流的不仅仅是货物，还有人才、观念、文化、科技等，温州、潮州两地在文化、经济方面的厚度、广度、深度，也在交流中不断获得积累和提高。

        石中坚：从区位、历史、人文等方面看，温州与潮州有太多相似的地方，都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都加入了海上丝绸之路保护和联合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城市联盟。但温州很早就是吴越重镇，在东晋时期就有谢灵运这样的大家，这在潮州是不敢想象的，我们从小就读谢公的诗文长大的。到了近现代，潮州文化空前繁荣，在中国文化界有了特殊的地位。潮州籍学者饶宗颐与温州籍学者夏鼐，差不多是同一时代，作一下比较，很有意思，饶宗颐学贯东西，在很多学术领域都有建树；而夏鼐专攻中国现代考古学，在这个领域，他是第一人，成就无人能及。

        盛产世界级企业家　海外长出“大地瓜”

        记者：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对外开放工作，在浙江工作期间将“提升对内对外开放水平”纳入“八八战略”，形象深刻地阐述了“地瓜理论”，推动形成富有特色的“地瓜经济”。请问潮商沿着海丝之路，种出了多大的“地瓜”?

        李海闻：沿着海丝之路，潮人经历四个阶段的移民，全球的潮州人约有4500多万，其中海外占1500多万，潮汕占1500多万，除潮汕外的国内其他地方占1500多万。因此，有海外、海内、本土三个潮汕之说。

        我曾陪同谢国民先生会见沃尔玛董事长格雷格先生。他见到谢董事长第一句话就说：“谢先生好，我知道您是出生在一个盛产世界顶级企业领袖的家乡。”

        近百年，能到海外称“王”的潮商，如“钢铁大王”钟廷森、“金融大王”陈弼臣等，还有40多位。当今，在改革开放前沿城市深圳，腾讯、大中华、恒裕、中洲、龙光、正大、华南城、海岸城等龙头企业，都是潮商在掌控。

        储小平：在2015年的胡润百富榜中，身价20亿以上的潮汕籍企业家共有75位,总财富达7478亿元。75位潮汕籍富豪的企业分布在全国14个城市，其中总部在深圳的有27位，财富总价值达3619亿元,约占75位潮汕籍富豪总财富的48%；总部在北京和广州的有4位，在上海的有3位；在潮汕的有26位,财富值为1957亿元，占75位富豪总财富的27%。

        在海丝之路沿线各国，潮商更是雄踞商界，根壮藤广，枝繁叶茂，对中国经济、“一带一路”的实施作出了积极贡献。

        潮商敢“闯”温商爱“跑”　海丝路上可以一起“潮”

        记者：对海丝路上的温商、潮商有什么建议?

        崔婷：不少海外潮商、温商企业家族制和家族化管理的色彩仍较浓，无论是潮商还是温商，转型升级必须克服不合理的管理模式这一制约因素。可以采取的举措包括将所有权与经营权彻底分离、重视对接班人的教育培养等等，以避免决策垄断单一、阻碍创新的弊端。如盘谷银行就实行了“集体领导体制”，泰国正大集团与伟成发集团则通过上市成为公众公司的方式来完成所有权变革。当然，对家族制管理的改革不是一蹴而就，应该平稳过渡，避免企业陷入管理不稳定状态。

        创新是企业转型升级最重要的步骤，不但大企业要有创新意识，众多的华商商贩、小工厂、小商馆、个体店等都需要依靠创新来发展。市场环境变动同时会创造出许多机遇，每一个风口都催生一批新兴企业的诞生。因此，保持对新科技、新信息的敏感性至关重要。如李嘉诚与马云的支付宝合作，推出港版支付宝；与清华大学合作的辛耕普华公司已经研发出多项成果，并得到广泛应用。

        陈玉明：如果用生肖属相概括温商、潮商特点，潮商属龙，温商属马。潮商敢“闯”，漂洋过海，擅长从汪洋大海中走出去；温商爱“跑”，四海为家，到处寻找发财致富的机会。建议潮州与温州两地携手构建“共建共享、互融互通”的商帮文化合作发展机制：一是以“龙马精神”为具象标识，携手打造“潮商+温商”商帮文化IP，共同拓展全球商业“朋友圈”；二是携手开展商帮文化探源性研究；三是携手举办高质量发展峰会，推动潮商、温商紧密合作。

        李闻海:期盼温商、潮商开展多种形式的经济文化交流和合作，进一步加强从物的贸易到人的旅游和文化、科技等领域的强合作，携手成为海丝路上的弄潮儿。